赵润芝 经济管理学院 2014级 经济学
天灰蒙蒙的,棉花似的柳絮飘来飘去,混在恼人的沙尘暴当中,让人睁不开眼、张不开嘴,内蒙古的春天还是这个老样子。
李雪已经绕着操场跑了八圈了,从她上大学以来,每天跑十圈,已经坚持了三年。如今她虽然是一名大四的学生,可由于表现优异,已经被一档电视节目签约做主持人了。不远的草地上,一对年轻夫妇正在陪他们的孩子踢足球,小孩一边用力射门,一边大喊:“爸爸,看球!”结果自己却摔了个大马趴,一家人哈哈大笑起来。真美好啊,李雪看得有些痴,慢慢停下了脚步。
“爸爸”,自己好像很久没有这样叫他了。小的时候,父亲投资失败,妈妈离家出走,李雪那时候虽然小,却也明白是爸爸让她再没有巧克力可以吃,也没有漂亮衣服可以穿,更没有妈妈疼了。所以从那时起,李雪就瞧不起他,事实上,现在也是如此,要不是因为他判断错误,好端端的一个家怎么会这样,想到这,李雪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,继续跑了起来。最近自己一直在忙着准备毕业论文,他的电话似乎也少了些,也好,反正每次都会以吵架收尾。印象里吵得最凶的一次是在高中,那时候自己的梦想是学习播音主持,而他则主张考个一本院校,安安分分得生活,李雪现在脑海中还记着他用力地拍着桌子,扯着嗓子骂道:“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胖成什么样儿了,你配当主持人吗你?”
内蒙的春天,人们不戴口罩出门是不行的,因为那一团一团的柳絮像故意的一般,被风挟着直往人的脖子、鼻子里钻,像他一样讨厌,李雪心想。
跑完步回到宿舍,远在家乡的姑姑竟然在等她,李雪一愣,问:“姑,你怎么来了?”姑姑见了李雪,连忙拉起她的手,焦急地说道:“雪啊,姑这次来,是有些事想和你说,关于你爸的……”李雪表情一冷:“他能有什么事,是又投资失败了,还是让您做说客来说服我退学?”姑姑叹了口气,“姑知道你和你爸有矛盾,可是最近我看你爸的身体状况是越来越差,让他去医院他也不听,姑想着你跟他说说没准儿他就听了。你们俩啊,是一个比一个倔,我实在看不下去了,所以有些事我想告诉你。”“他生病了?”李雪眉头一皱,电话中竟从未留意过他的身体,李雪倒了杯水递给姑姑,“那您说吧,我听着。”
“其实你爸爸他很爱你的。你小时候因为户口迁调,别的小孩都开学好几天了,你还在家呆着,把你爸给急坏了,天天往学校跑。有一次我和他正在去学校的路上走着,他突然就蹲下了,满头大汗,我想扶他去医院,他却说只是肚子疼,缓缓就好了,非得继续往学校去,后来终于把事情办成了,看着你领了书坐在教室里,你爸才去的医院。你知道吗,他得的是急性阑尾炎,竟然拖了那么多天,连医生都说不知道你爸是怎么忍下来的。你爸投资失败,他也觉得很对不起你,但他这人就是嘴硬心软,好听的话他不会说,但他平日里是能省就省,连烟现在也戒了,为的就是你能好好读书,你能过得舒坦些。哦,对了,有个好玩的事,你没听过你爸的闹钟铃声吧?可逗死我了,是他自己录得,什么‘闺女快起床,再不起床就要迟到了’,我猜大概是你中学的时候他录下来想叫你起床的吧。雪啊,你爸他不说,但你是他的命啊……”
傍晚的时候,李雪去火车站送走了姑姑,慢慢往学校走。起风了,柳絮更加显得铺天盖地,仿佛连太阳都被挡的严严实实,李雪抬头看着这漫天飞絮,像是那些回忆轻轻地包围了她,一点一点地,无法呼吸。
很小的时候,每天起床时两个人总是比赛,他叠被子,李雪自己穿衣服,可每次李雪都耍赖,踩着被子的一角不让他叠,而他也只是宠爱地笑笑,所以每次都是李雪赢。
十岁那年,李雪手上长了许多又红又大的包,医生说只能激光切除,再吃药根除。十指连心啊,疼得李雪跪在地上哇哇大哭、两脚乱蹬,一直踢站在身后的他。后来他说他之所以不躲开是希望能帮李雪转移注意力,从而减少些痛苦。十岁的李雪哭累了,没看到他被踢脏的裤子和被踢红的双腿。
十二岁那年,李雪闹着放学要自己走回家,不需要他来接了。他不同意,因为家离学校真的很远,最终拗不过李雪,他答应先试一次。第二天放学,李雪自己走了一个小时后成功到家,自豪地直拍胸脯,却没有想过他明明早下班了,为什么是紧跟着自己一前一后进的家门。
十四岁那年,甲型H1N1闹得很凶,学校每天都让学生测量体温,这个时候,李雪发烧了,38度以上。人人都视她为瘟神,医院将她隔离了起来,迷迷糊糊当中,看见了病房外他情绪激动的和医生说着什么,李雪听不到,他说:“那是我的女儿,让我进去陪她吧,我不怕死,就怕她难受啊!”
一阵歌声拉回了李雪的思绪,“时光时光慢些吧,不要再让你变老了。”是筷子兄弟的《父亲》,眼泪一下汹涌而出,怎么擦也擦不干净,柳絮黏在了李雪的脸上,她伸手轻轻拿了下来,放在掌心,突然想起自己原本是对柳絮过敏的,是父亲到处求医问药才治好了她,盯着这团柳絮,李雪好像又看到了父亲第一次下厨做的饭菜,又看到了晚自习后在路灯下接她回家的父亲,看到了……父亲,父亲!
李雪擦干泪,笑了笑,对着那团柳絮轻轻一吹,“柳絮啊,去吧,你先去找他,我随后就到。”说着调转脚步,向火车站跑去……
评语:
一篇记叙文,借助了很多意想、场景等技巧,烘托了文章的意境。姑姑是主人公和父亲的情感线,线一牵出,往事就像恼人的柳絮扑面而来,让他对父亲的误解飞散,情感浓起来。
蒋雨言老师